村长的电话会唱歌（下）
作者： 晏良华
毛娃子娶了秀芳，秀芳以泪洗面，但在那个连温饱都没解决的年代，秀芳最后选择了屈服，狗娃也只能选无奈。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像水一样流过。
毛娃子同他父亲一样，不仅是种庄稼的好把式，同时也继承了他父亲的遗传基因。他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就狠命地在秀芳的肚皮上耕耘，秀芳那肚皮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只要毛娃子下犁耕耘，秀芳那肥田沃土就会长出毛娃子满意的禾苗，就会有他想要的收获。
秀芳生下第一胎小毛后不久，那肚皮又臌胀了起来。
狗娃子主管计划生育，计划生育至从被列为国策之后，一年比一年抓得紧。秀芳的肚皮鼓胀了起来，眼尖的妇女主任孬女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向主管计划生育的狗娃子汇报，说毛娃子的婆娘秀芳又怀上了，是计划生育的重点对象。一安二扎三引四刮，这可是乡政府要求的，这工作做不下来，那可是一票否决，你当主任的可是要背书的哈。孬女丢下这句话，噔噔地拖着她的高跟鞋，扭着屁股往乡上去了。
孬女就是这个犟德性，经常把事情往乡上弄，搞得狗娃很被动，当她把乡计划生育干部喊到玉帝村时，狗娃子还没来得及去给毛娃子做思想工作。孬女带着乡计划生育的小分队就把秀芳拉到乡计生指导站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毛娃子听到消息，哇到正在犁田的牛，就跑到村办公室找狗娃子撕皮。狗娃子知道事情后，也没办法挽回，事情就这样被孬女给做了。但毛娃子却把怨气出在了狗娃子身上，这么大的事情，你狗娃子作为村主任，不知道才怪！从此毛娃子对狗娃子恨之入骨，啥事情都和狗娃子搞对抗。田土包产到户后，毛娃子把庄稼做得一枝花，年年高产，果园里的柚子也结得密密实实。但他就是不愿意配合狗娃子在玉帝村的工作，农业税费不交，国家公粮不交，集体提留不交，看你狗娃子把我怎么办。毛娃子成了全乡远近闻名的钉子户，乡上组织的工作组到他家催粮催款，毛娃子就是搞着不交，乡上的乡长火了，指挥小分队的人采取了强制措施，不仅把粮食交了出来，而且把毛娃子弄去办了学习班。毛娃子从学习班回来，第一个就找狗娃子算账。那一次，毛娃子第一次动手打了狗娃子，狗娃子被打得住了几天医院。而毛娃子连日连夜地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了，带着秀芳和小毛去了广东打工，这一去就是二十年。毛娃子从一个做庄稼的好把式变成一个打工仔，他把在家乡种庄稼的本领，用在了在城市种楼房的工作上。可以说，他把那一片上好的庄稼地，种出了一条条的大马路，种出了比自己房子后面一节比一节高的竹子林还要密集的楼房。毛娃子一边在城里种楼房，一边在秀芳的肚皮上下种子，短短几年，就有了小二毛和小三毛。秀芳怨恨毛娃子，在广东为了生个娃，秀芳是东躲西藏，吃了不少的苦头。毛娃子本以为狗娃子才搞他的计划生育，那知广东也一样，经常清理暂住人口，毛娃子一家五口只好长期住在种楼房的工棚里面。就这样，毛娃子眼看着小毛、二毛、三毛都长成了大人，自己的头发也已经花白了，他经常做梦都梦见玉帝村的葡萄沟、柚子园、桃花溪、锁水湖，但拉扯着一家大大小小，加上打工的钱如身上的汗，汗没干钱就用完了，他很难架势回家乡一趟。
几年前，农村减免了税费，实行了粮食直补，狗娃子打电话给毛娃子，说现在不收农业税了，政府还给农民发补贴，你家的田、土荒芜了这么多年，我们现在给你流转到玉帝村东华农业合作社这个专业合作组织，每年你就坐在哪里领导钱就是了。
狗娃子第二次打电话是前年，村里在搞新农村建设，要求统一规划新农村社区，问毛娃子回来不回来把房子改造了，狗娃子说，新农村社区家家都修的是小洋楼，就是人们说的小别墅，只要你按照统一标准修建，政府每户给你补贴好几万元呢！毛娃子有所心动，但却放不下那年把狗娃子打得住了医院，心中的结还没有解开，毛娃子警觉地认为这都是狗娃子没安好心。回去了怕是要和他算老账。毛娃子搪塞几句扣了电话。
昨天，狗娃子又一次打来了电话，说今年县上在玉帝新村搞农村产权制度改革，你家的房屋、耕地、竹林、柚子园等等都要明确产权，今后好上交易平台，你必须回家签字明确自己的权利。毛娃子听到狗娃子真诚的话语，想想三次打电话都不厌其烦地介绍村里的变化，毛娃子心里真的有点动心了。他打电话问了秀芳的弟弟秀军，秀军说他家里的田地都交给了专业合作社在经营了，他家的柚子不像过去不好卖，现在柚子挂果的时候就有专门的农业经纪公司前来签订合同，家里的小洋楼去年竣工后，开起了农家乐，每天门庭若市，你弟妹一天累得莫法。哥，你叫姐回来给我们帮忙吧，在家里比在外打工强多了哦。秀军眉飞色舞地夸他的生意如何红火，这让毛娃感觉到了家乡的变化，秀军以往也在广东打工，狗娃子第一次打电话给毛娃子的时候也给秀军打了电话，秀军牵挂年老的父母，回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打工了。狗东西，这才几年哟，就发展得让人如此眼红。毛娃子昨晚辗转反撤，一夜都没合眼。
毛娃子抬头看了看从那楼房缝隙里射出来的阳光，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老房子后面的那一片竹林，清早起来，那温暖的阳光从竹林里射出万道金光，空气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透彻心肺。毛娃子开始怀念起家乡玉帝村来了。
嗯，毛娃子是应回去看看了。出来这么多年，本想在城里打工多挣点钱，企图在城里买点房子安个家，不想在城里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存下多少积蓄，自己种下的楼房是价格步步高，这梦想也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奢望罢了。小毛、二毛和三毛都见风里地长，虽然没送他们读多少书，但总要结娶媳妇呀！想想这些，毛娃子心里就压着一块石头。是到回家看看的时候了，毛娃子抬头望了望那群楼房，他再一次摁通了狗娃子的电话，村长的电话再次唱起了那首歌：
做鸟儿的知音
当花儿的恋人
陪云漫步 听风弹琴
快乐长在美丽新村
讲老屋的故事
看新楼的风韵
桃园做画 垅上行吟
浪漫住在美丽新村
做弄潮的骄子
担挑山的重任
为梦播种 用爱耕耘
产业兴在美丽新村
乡村美丽啊美丽新村
悠然的山 自在的云
清丽的水 炽热的心
乡村美丽啊美丽新村
泥土里有我生命的根
